書名：天鵝與蝙蝠

作者：東野圭吾

譯者：王蘊潔

出版：皇冠

由衷而言，時至今天，東野圭吾無論推出任何新作，相信也難以完全擺脫自己的套路痕跡。2021年的《天鵝與蝙蝠》當然也難作全然突破，但即若如此，東野只要緊守自己嚴密的罪與罰探討，把主題設定的二元對立由矛盾到結合的安排好好刻畫，同樣足以令讀者好好消磨數小時的閱讀時光。

「光影共存，晝夜同生，宛如天鵝與蝙蝠在空中對舞」——那當然就是主題關鍵句，是出於中町及五代兩位刑警於討論白石美令及倉木和真兩人關係所發出的感慨。後來在接近結束前，東野再借兩人之口，來多一次剖白式的交代，道明以上的所指，是「他們的立場完全逆轉了。然而正因如此，也只有彼此才能共鳴，不是嗎？他們之間或許會萌生類似羈絆的感情。東野不厭其煩地如此具體指出寄託，除了想讀者正視兩人作為受害者及加害者的立場對倒更替外，當然進一步提醒大家不要為表象所束縛，說到底以上一切的名目位置，很大程度都是源生自一個共犯結構的社會體系中，所以大家的身份隨時可以逆轉，而個人的對抗成效不大，只能作柔性的自我調適。

此所以我認為小說中貫徹主題的，其實絕不限於主角兩人，個人認為主題的建構其實有一個完整的布局構思，簡言之就是希望令讀者感受到，所有人物其實都有光影兩面，不要被表象蒙蔽才是安心立命的要訣。

在此提出兩名配角供大家思考一下，先是自由記者南原，他的出現顯然代表套路上令人反感的嗜血狗仔隊記者，一出場便立心不良地設局讓和真墮入陷阱——盡量一切如實報道，但前後的說話套路引子，令和真說出惹公眾反感的說話，同時滿足了獵奇報道提升吸引力的市場效果。本來一個大反派角色，可是在東野筆下，他在採訪刊登後再見和真的契機，卻成為提供重要追查線索的中間人。他不一定認同和真的見解，但卻持平地提供手上的資料，讓對方去查證心中的疑團，而且對和真未來的處境，也不無同情的關顧——顯然點明光影共存的關係，只不過大家身處社會上不同的角色崗位，也由是不得不面對對立乃至出現不近人情的表現，共飛共舞正由此雙生。

另一例子是佐佐間律師，她一出場乃正義天使的形象，由檢察官化身為律師為民請命，且為受害家屬奔走爭取參與審訊的權利，儼然是從電視劇走出來的英雄形象角色。但劇情發展下去，當美令不斷堅持要尋根究底，她基於保護對方的心態，也一直諸多阻撓，甚至可以說對真相大白沒有出過一分力。只是小說的終局，她卻成了一位關鍵人物——因為她體察到美令由受害家屬搖身成為殺人犯家屬的鉅變，於是聘請了她為律師行的職員，甚至安排她與和真的重逢機會，希望兩人在感情上有可能進一步發展。角色的光影互轉，隨時間情境而衍化，凡此種種我認為正是東野想營構的主題——人人都是天鵝與蝙蝠的合體，只視乎大家看到哪一面而已。

對我來說，《天鵝與蝙蝠》當然不是東野的代表作，但閱讀趣味仍可保持，對一位快將打破一百本作品大關的暢銷小說家來說，我已經心滿意足——當然主軸仍在加賀恭一郎身上。　◆文：湯禎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