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港文匯報專題組)香港勞工短缺,「黑工」屢禁不絕,亦有「黑市」業主把單位改裝以提供床位宿舍賺「快錢」。香港文匯報記者日前深入一間有16個床位的無牌公寓,發現該單位已變成黑工私竇,最少住有六七名疑似黑工,有人說漏嘴向記者承認持14天有效期的簽註來港。調查亦發現這批疑似黑工集體行動,並由一名「蛇頭」以打游擊方式帶各人在不同工作處所「炒散」(打散工);當簽註到期便返內地續證,「過冷河」期間疑由另一批新來港的黑工入住,使宿舍有不同黑工輪流入住,每月穩賺6萬元租金。
香港與內地正常通關後,坊間的賓館、公寓如雨後春筍。香港文匯報近日在內地流行的社交平台發現一個位於九龍區的唐樓單位,以「民宿」名義刊出廣告為床位招租。
記者向管理員查詢租金時,對方最在乎的卻是記者是否內地居民,得悉記者是香港居民後,擺出「不歡迎」本地居民入住的態度,多次聯絡也不應機,最後受不了記者的軟磨硬泡和追魂Call,只好答應讓記者入住3天。
420呎房16床位 不歡迎港人入住
甫進入這個420平方呎的兩房一廳兩廁的單位,只見客廳有3張碌架床,即6個床位,屬男女混住;此外兩間房分別劃作男生宿舍及女生宿舍,各提供4個床位,另外廚房被改作臥室提供2個床位,換言之全屋有16個床位。依照《床位寓所條例》,12個或以上床位的宿舍/籠屋須申請牌照,惟全港僅7個持牌床位寓所在名單上,未見該單位榜上有名,疑是無牌床位寓所。

記者現場觀察,該宿舍16個床位已租出11個,分別有6男5女租客入住,大都在50歲左右,管理員曾向記者聲稱這些住客全部為「返工人士」,這不禁令人生疑:既然是在港工作人士,為何該宿舍又通過內地社交平台打廣告?並且又不歡迎香港人入住?
聊天說漏嘴 自爆持14天簽註來港
與租客交談過程,記者亦發現他們雖然能操一口流利廣東話,但鄉音甚重,經多次交流後,確定他們分別來自廣東、湖南等省份。而且生活上的蛛絲馬跡令人懷疑他們不是香港居民,例如他們的電話卡並非本地上台的長期電話卡,而是旅客電話卡。其中一名住客夏姐與記者較投契,有次閒聊時她不小心說漏嘴,透露他們大多數人沒有工作簽註,只持14天有效簽註來港,換言之,這批住客不少人或以訪客身份來港非法打工。
部分租客疑有「蛇頭」統籌行動
經過連日相處,記者發現屋內個別疑似黑工是「打單泡」,獨自到不同處所打工;但有5名疑似黑工顯然是有組織集體行動,並疑由其中一位叫翠姐的「蛇頭」統籌行動。有一天清晨6時,各人睡意正酣,翠姐便把其餘4名成員叫醒,催促各人梳洗,然後一行人便外出工作,直至當日中午1時左右,該5人陸續返回宿舍吃午餐及午休。一小時後,翠姐又發號施令催促正午睡的成員,「起身啦,3點鐘要到旺角。」此時另一位住客則問:「旺角點去?」翠姐則答:「荃灣線。」大約10分鐘後,一行5人又再外出。
從翠姐提醒眾人出門辦事的情境可見,成員是臨時收通知外出工作,這類工作並非固定,相信是游擊式的炒散,哪兒缺人就往哪兒替補。作為頭目的翠姐十分機靈,記者多次想尾隨他們到工作地點,也被她賣甩。每次記者試探眾成員,以確定他們從事的行業時,成員們要麼裝作沒聽到,或只表示:「做嘢好攰,唔好問我。」但在與另外一位男成員白哥閒談時,無意中得知他在港從事三行(裝修工程)工作,其他男住客也多數從事工程。
為進一步調查這批住客工作性質及生活作息,香港文匯報派出不同記者連續數星期進行跟蹤調查,惟發現翠姐一夥人早已不見蹤影,相信是因為簽註到期已返回內地「過冷河」,該宿舍卻換上新一批疑似黑工入住。


湯泡白飯餐餐食 隱匿身份日日驚
這群住客來港打工,賺取每分每毫也不容易,更要提心吊膽防止黑工身份暴露,精神壓力比體力折騰更磨人,為省血汗錢,他們生活十分節儉,睡在記者下鋪的夏姐經常呻香港物價高,「我都唔捨得在出面食飯,幾十蚊一餐,好貴!」她指着桌上的一疊豬骨說:「我哋自己會煲湯。」幾人夾錢煲湯泡白飯就解決一餐。

稱正路申請來港打工無門路
夏姐相當關顧新入住的住客,記者初入住宿舍,她便主動搭話,一口流利但口音極重的廣東話,讓人一下子就知道她的籍貫並非廣東,但其在港日子似乎也不短,言談間她透露來自湖南,斷斷續續在香港打工,承受被識破的心理壓力。記者遂問何不通過「補充勞工計劃」堂堂正正來港工作?她起初不太明白該計劃詳情,待記者解釋後,夏姐搖頭大嘆:「我知道有些人這樣來香港打工,但要有門路,這筆錢(中介勞務費)才交得出去呀。我又不認識人,哪裏辦得到呢?」
說到無奈處,夏姐顯然不想聊下去,記者話鋒一轉聊起家常,夏姐又開始滔滔不絕,先是談起家鄉的美食,又談子女,一臉得意地告訴記者:「我女兒嫁到四川了,女婿是醫務人員,家裏背景也很好,賺很多錢,之後說不定到深圳買房子!」
與女兒女婿「唔夾」不願同住
從夏姐言語和神態能夠看出,她對女婿的家世甚是滿意,小倆口的收入在成都過個好日子亦是綽綽有餘。記者好奇問道:「為何不搬到女兒女婿所在的城市,在那邊舒舒服服地享福呢?」這個問題彷彿正中夏姐的要害,剛剛得意的神情一轉眼變得無奈又有些憤怒,「同佢哋無嘢好傾,同後生仔後生女唔夾!」
表面上聽起來是兩代人有代溝難溝通,實際上看得出她背後有段不願述說的故事,否則一把年紀怎會獨自來港打工?子女又怎能忍心,讓年老母親來港打工,過着東藏西躲的日子?
不一會,她又掏出手機向記者展示微信朋友圈:「呢個係我女婿工作嘅醫院!」說罷夏姐似乎有些疲憊,便躺了下來,打開她的手機刷起了短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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