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淑平

北方多柳樹,確實是這樣。

每每到了春天,這種植物便悄悄地進入了人們的視野。也許是被一縷風喚醒的,也許是一場春雨的問候,亦或者是因為那嫣然春光裏的那一絲絲柔美而明亮的陽光的一個輕輕的吻痕吧。它們從冬季一個長長的夢中悄悄甦醒,慢慢睜開了惺忪的睡眼,隨風的節奏舒展着身軀,翩翩起舞,宛若那在水一方的仙女,朦朧中給人以親切之感,含蓄中袒示着一個個多情的生靈。

楊柳依依,清風徐徐,北方的春天因為有了柳樹的點綴,從而也便多了一分鮮活,一份真真實實的美感。它們不在山邊,也不在田畔,而是在道路的兩旁,在清清的湖水兩岸,在憨厚而謙卑的石橋邊兒。它們,靜靜地佇立着,默默地生長着,其清揚之姿,婉約之態,足以撩撥開無數人無數美好的心扉。

北地歷來多風,風雖寒、雖大,但這並不煞景致。倘若,沒有了風的吹拂,那麼,長長的柳條兒也便不能搖曳屬於一個春天的如夢似幻的獨特景致了,也就失去了一種活潑的氣息。風起時,似乎才能更具體地覺察到它們鮮活的生機,更進一步地聆聽它那躍動着的心跳。一陣風兒過去,一枝枝柳條相互招搖,彷彿要將春天的消息傳遍。倘若,風稍稍大一些,那麼,你定然會看到一樹樹的柳枝在悠悠地舞蹈。你站在橋上,或是佇立在湖岸邊,什麼也不想,就單單地望着它們那高高的身軀,在不知不覺中,似乎你也成了春天的一部分,成了一道風景,不知是柳樹點綴了明朗的你,還是你點綴了那翩然的柳樹。

我一直深深覺得,柳樹這種植株,既不孤獨,也不淒然。儘管,在古時,無數在水邊離別送行的遊人將一種隱隱的惆悵和依依不捨的情感寄託在它們的身上。但柳樹只管靜靜生長,默默不語;它也許感到無奈,也許懂得人們的感受,也許也會因為從身邊經過的一隻飛鳥、一隻蜂兒、蝶兒變得開心起來,也許也會因為湖水中輕輕游過的一條小魚,心底裏多了一絲絲的明媚。

柳,其實是一種智慧的樹,是春天的信使。不然,鄉間孩童那嘴邊又怎會哼着一句「五九六九,河邊看柳」的歌謠呢!春打六九頭,柳樹吐新芽兒,一種久違了的生機之感也宛然其中了。柳芽兒帶着一絲絲微微的黃,黃中透着嫩嫩的綠意,那麼靈動,那麼瀟灑,又那麼飄逸。那細細的柳條,宛若女子的長髮,柔順而養眼,也許是春風的心靈手巧裁剪出來的吧!

風細柳斜斜。春日裏,競相開放的百花無疑給人一種色澤之美,悠悠流淌的春水也足以給人一種心靈上的洗滌,但於我而言,單單是溪水邊一枝隨風蕩漾着的柳絮,就足以讓人感到春天的盎然生機正在源源不斷地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