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3年沒有回廣州，回去了卻發現生活習慣上竟有了些格格不入。比如置辦年貨，以往都是趕着臘月廿五六開始，每日至少去街市或是超市轉一趟，雞鴨魚肉瓜果菜蔬，怎麼買總會覺得買得不夠多。臨近年廿九、年三十，蝦蟹貝薑葱蒜，年花春聯堅果，仍是一趟一趟往回拎，直到冰箱塞得門都關不嚴實，時不時要記掛着去推一把。到了烹製年夜飯的時候，還是會發現不是短了麻油便是少了香醋，有一年更離譜，辣椒粉徹底忘了買，以至於調製餃子蘸水，味道明顯不足以端上桌。看着一屋子口味偏重的人，只好訕笑着將朝天椒剁碎了替代。但凡有人強迫症嚴重，可能感覺整個年的味道都有缺憾。畢竟，年初一的餃子非他日可比，總要夠滋夠味夠意頭。

關山萬里不敵一道疫情阻隔。為了重溫久違的年貨購置忙亂，特意趕在年廿八搶到配額拿着核酸報告趕回廣州。歸來池苑皆依舊，芙蓉如面柳如眉。興沖沖張羅着要去採買年貨，拉開冰箱門看看還有沒有補貨的餘地，結果嚇了一跳。冰箱是換得更大了，可除了幾樣家常菜蔬，竟一點過年的準備都無。側頭一問，個個從手機上抬起眼睛雲淡風輕地望着我：手機上下單半小時之內就直接送到家裏，吃多少買多少，又新鮮又乾淨，過年期間24小時無休。看我仍一臉疑慮，便即刻在手機上打開菜單，問我中午準備吃什麼。只見屏幕上雞鴨魚肉瓜果菜蔬蝦蟹貝薑葱蒜應有盡有，種類繁多價格適中，且樣樣都是實物拍照高清大圖。按照心裏盤算的菜譜下單了一大堆食材配料。果然，不到半小時，快遞小哥已在門外按門鈴催開門收貨。全然省去了一趟一趟熙熙攘攘擠逛街市的繁瑣和忙碌。接下來，從年三十到初六，餐餐飯菜的食材都是如此包辦。若不是窗外不分時段響起鞭炮聲，幾乎察覺不到此時是在過年。

大年初一，朋友們一起喝酒，直喝到凌晨2點酒酣興盡，人人掏出手機下單，不到10分鐘，代駕小哥便已翩然而至。這可是大年初一萬家團圓的大日子啊，滿足需求隨叫隨到服務簡直令人咋舌。年初四去新買了大屋的朋友家做客，一時興起準備包頓餃子，即刻手機下單，又是不到半小時，擀麵杖、案板、麵粉、陳醋、麻油一應物件陸續送上門來。華麗麗的大屋可是坐落在遠離市區的郊外！

這樣不事稼穡的懶人生活，讓我這個慣常去街市買買買的人，頗有些不太適應。扭頭一看，省下來的時間裏，一屋子閒人，追劇的追劇、刷視頻的刷視頻，手裏沒拿手機的正圍爐喝茶，暢聊人生裏的起承轉合。

3年未歸，朋友們問我廣州有何變化，脫口而出的一句居然是廣州多了很多小葉欖仁。我向來對植物格外敏感，新建的住宅小區、新修築的道路兩旁，乃至公園綠化商業廣場，所到之處，都能看到樹幹挺拔、枝椏優雅平滑的小葉欖仁。近些年，香港也偏愛小葉欖仁，新修葺的海濱長廊、公園綠地，乃至商圈和新盤，都能看到它亭亭玉立的身形。這種原生於馬達加斯加的優美樹種，正用一種看不見的速度，在我們的視野裏悄然彌合着兩座城市之間的風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