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今年的年是和閨蜜燕婷一家在她市郊的別墅裏過的。

燕婷是天主教徒,女兒愛美麗又是一個思想比較獨立和西化的藝術家,燕婷的先生雖然很傳統,但因為愛,自然凡事都以她們母女倆為主,因此,即便是在大家十分注重的舊曆新年,他們家裏也並沒有像普通人家一樣隆重地裝飾得花花綠綠、紅紅火火,就連大年三十的團年飯,也因為我吃素而與平日的晚餐無異,只多了一些我們都喜歡的酒,大家一起隨意小酌,談天守歲。

酒至微醺,已臨近午夜,我與燕婷趁着酒意到小區散步,想走走路消消食,再回家倒數迎接新年。只是,小區面積太大,還未走上幾步,零點的鐘聲敲響,四下響起此起彼伏的炮仗聲,絢爛的煙花也像比賽般地,爭先恐後地從小區各個角落竄到空中,姿態各異地炸出滿天的火樹銀花。

於是,來不及回到家裏倒數的我們便停在路上,一面躲閃着空中濺落的火花,一面用手機拍照、錄像。燕婷說小區裏今年的煙花比往年放得更多、放的時間更久,似乎是被疫情壓抑了3年以後的「報復性」爆發,就像時下流行的「報復性旅遊」、「報復性飲食」一樣。說到疫情後的「報復性」,旅遊和其它的消費我們都能理解,那些消費總有實在的收穫。疫情期間經濟停滯,現下人們在禁令之下比平常更密集地燃放煙花炮仗,就有些令人費解了,畢竟,煙花炮仗在美麗的燃燒之後只剩下一地紙屑,幾縷青煙,耳中聽到的是響聲,手中點燃的卻是銀紙。或許,他們單是因為想要在煙花炮仗裏尋到一點近些年來已經逐漸淡化的「年味」。

我小時候是喜歡煙花炮仗的。熱鬧的爆炸聲、濃濃的硝煙味彷彿就代表了年的聲音、年的味道,以及平時沒有的利是、新衣、美食。對熱愛文字的人而言,煙花綻放,雖然轉瞬即逝,卻能牽出他們許多奇妙的幻想。但那時我們多在鄉下,人口稀少,場地空曠,煙花炮仗燃放的噪音、煙霧、垃圾不會帶來太大的影響。

燕婷是知名作家,她喜歡流行歌曲而我不大喜歡,但我們不約而同地喜歡那首《煙花易冷》。聽着歌裏的歷史滄桑,興衰無常,回放我們在大年夜拍攝的煙花錄像,我想起前幾年因為城市裏燃放的煙花炮仗太多,紙屑裏殘留了啞炮,半夜裏啞炮爆炸,導致某社區一位疲累熟睡的清潔工人一家大小在新年期間死亡,其中包括一個2歲的幼童,便更覺得人生無常,不是新年燃放的一點煙花炮仗就可以讓它改變的。

或許,我們在過年的時候不放煙花,讓生活環境少一點噪音、煙霧和垃圾,減少一點傷害的隱患,把荷包裏的銀紙節省下來做一點其它的事情也未嘗不可。

這個年是令我最自在的一個年,我們吃平常的飯、喝平常的酒、聊平常的天,燕婷的先生也像平常一樣,妻子「負責貌美如花,琴棋書畫」,他則「負責屋前屋後,種菜種瓜」,就連大年初一都在菜園裏鋤地,在院子裏掃落葉、撿狗屎。

然而,在我眼裏,年味大抵就是這樣,與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隨心地做自己喜歡的事,就是團圓、就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