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達智

上周四飛馬來西亞檳城，因新冠肺炎而停飛超過兩年的首航，下機見儀仗隊載歌載舞並相關政經官員、航空公司代表等列隊熱烈歡迎；上次往返檳城與香港屬港龍航空公司，3年多下來，社會事件並疫情摧毀，「港龍」從此成為歷史符號，這條航線由母公司國泰接手；國泰相等香港，走入機艙親切感依然。

過去每年起碼一次甚至兩次下「南洋」，有時包括吉隆坡及一旁彭亨州，為吃高山老樹貓山榴槤；目標始終以檳城為主，除了當地原產黑刺、老薑、青皮等名種榴槤；始自1989年首次來過，對檳城的愛意從未消減，她提醒了我印象已模糊的舊時香港，建築與城市規劃方面更古色古香。年前跟馬來西亞另一古城馬六甲雙雙成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之世界文化遺產稱號，對舊城區George Town（佐治鎮）的保育更具立體意義。

上周四到埠滿心歡喜，與老友們聚餐聊天，說到疫下餘生，話題地老天荒沒完沒了。

次天星期五，數人再約，這次人坐下了，酒肉上桌，那心未曾戀棧形於外，同枱吃飯，人人得見，免打消大家聚興，飯後轉去由百年大宅改造的咖啡甜品店（檳城充斥，且質素奇高） ，燈光幽暗下來，他們都忍不住問：You Alright？

人沒事，可那心……難忍傷痛；準備出門應約之前，卻收到家中姐妹發來信息：「桂嫻於下午5時30分安詳離世！」父親十六子女，在下排行第六，桂嫻第七，歲數比我小不過一年。

隨眾人年齡增長，桂嫻留於香港新界老家的弟妹們中間，擁有微妙的定海神針作用；平素根本就是他們屋裏的管家、家務話事人，也是我們這邊幼弟老來得孖仔們至親密的保姆、守護天使，縱使在他們極幼的心靈，已曉得為姑媽取個親暱別名：「阿B」！

大人們自小叫他們Baby、Baby，小小人仔知道這個「B」字代表親密關係。

對外；親戚朋友關係網絡瞭如指掌，族中紅白二事，桂嫻承擔責任，負責送禮、送故人敬意。自家春秋二祭、拜山酒肉燒衣，通知眾人幾點出發、誰來誰不來，都在她的記事簿上。

不幸於去年年初身體不適，先內窺鏡檢測發現大腸腫瘤，施手術後發現已擴散到不同位置，醫生說情況不佳，讓我們有心理準備。然而化療及標靶治療下來，也因身體狀況下決心戒了煙，胃口頗佳，整個人肥肥白白起來；她自己，愛她的家人及朋友都產生一定程度的欣慰，都期望出現奇跡……手術一年大半過去，比醫生預測她的時限長了好幾倍，大家已將心頭大石稍稍放低之際；她身體忽爾出現違和，繼而痛楚，立即送院，未幾轉到靈養 Hospice，難以想像急轉直下的速度。

能夠出門，早已定好行程，臨出門前，先去醫院探望桂嫻；躺病床上，她齊整的短髮長出，本是美人一名，那刻面容娟好清麗，且精神不錯，喊着要出院……回應她：好！好！好！希望一星期後檳城回來後，在家中見你啊。

誰知，這邊出門，噩耗傳來，桂嫻已悄然離世。

早登極樂，一路走好啊，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