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度

中國書法一向以魏晉為宗,審美也重二王,歐、顏、柳、趙。民間雖有市井書法,卻不為朝野所欣賞。因此歷代傳承書法,不論篆、隸、楷、行、草,都有法度,文人弘道守正,帝王也不例外。誰料時至今日,內地一些市井書法家卻不守正道,肆意推銷他們的所謂創新,令「江湖書法」到處氾濫,令人痛心疾首。

我小時候學書法,臨楷書字帖入門,練「永」字八法,講橫平豎直,重間架結構,左規右矩,從不任意揮寫,這可說是傳承古人的書法。

十年動亂期間,「革命造反派」不但「破四舊」,造黨政機關的反,連傳統書法的反也造了。他們為了搶眼球,不但以爆炸性標題,還以爆炸性字體,寫出全然違和、違規、違法的「大字報」,大字標題「打倒XXX」,打倒二字,筆勢驚人,一鈎又粗又大,比正常筆畫大了足足四五倍;也不用講究橫平豎直,歪歪倒倒,簡直是在打觔斗!也許,這就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現的江湖書法雛型吧。那時,我看着這種震撼視覺的「書法」,字體書寫竟與內容如此「相得益彰」,也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時隔幾十年,「文革」那種風雷激盪的歲月早已一去不復返了,沒想到這種書法竟會重現江湖,還受到吹捧,真令人意想不到。

江湖書法特點大體有五︰一是點、橫、豎、撇、捺、鈎、折、提8種筆畫統統不依法度,起筆有意大力重按或輕點如水滴,收筆隨意扭曲或拉長,或為大刀或如龍尾,非常突兀。二是間架結構故布疏密,如倒生蘆葦交錯無度,筆畫誇張偏移,大細嚴重失衡,行筆如錯步迷蹤。三是亂用其他事物代替毛筆,或用手以外的器官寫字,頭寫、鼻寫、耳寫、腳寫,甚至用生殖器官夾着筆寫,千奇百怪,不怕你識貨,就怕你未見過!四是以畫入字,寫馬字如馬,寫龍字如龍,脫開字形筆畫一味砌圖。五是如古代街頭賣武的江湖人士,寫字肢體動作誇張,狂呼亂叫,「技驚四座」。

江湖書法如在街市寫寫招牌、廣告之類自是無傷大雅,若然進入殿堂、博物館,還要掛政府部門辦公室,那就大為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