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美美

某日刷到一個評論,一位媽媽在吐槽另一位媽媽,說在動物園看到她「掀開大T恤就開始哺乳」,「直接看到一個長滿紋的乳房」,「雖然動作盡量做得很快,但真的很不好看。」吐槽的媽媽進而慨嘆自己為了優雅和文明所做的各項努力——「N條小心翼翼隱藏開口的哺乳裙、哺乳內衣、擋布等等各式各樣為外出餵奶而準備的工具」,最後上升到價值:「有時候一個女人,除了是個媽媽,也不要丟掉自己吧。」

優雅媽媽自己做得很周到,但不雅媽媽似乎也不應該就這樣簡單粗暴地承受指責。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有時候個體的境遇旁人真的不能知曉。優雅媽媽雖然竭盡全力維護了自己外表的體面,卻被內心的促狹出賣了。都是媽媽,大可不必如此刻薄。但小狸在想的,卻不止是這個,小狸在思索一個問題:在「公眾場合哺乳」面前,文明,到底分幾級?

幾年前,某公益組織因為在微博上發布了一張婦女在地鐵上哺乳的偷拍照,並批評為「裸露性器官」而掀起軒然大波。雖然其後該組織因深陷輿論漩渦而關閉了賬號,但不可否認的是,其言論和立場的支持者甚廣。在很多人眼裏,婦女當眾「袒胸露懷奶孩子」就是「有傷風化」,就是「沒有廉恥」,輕則「不雅」,重則「蕩婦」。

但問題在於,到底是誰該感到羞恥?

小狸認為,簡單一例,已可看出:文明,至少有四級。

第一級文明叫不獵奇、不偷拍。拋去哺乳這件事,未經當事人允許就堂而皇之地偷拍和公開發布,涉及侵犯隱私權、肖像權、名譽權,法盲就先別管別人了吧,先顧着自己不被告為好。而之所以有人覺得公開哺乳有傷風化,正是因為在他們心裏,乳房不是哺乳工具而是性器官,眼前的也不是母親而是女人,露出胸部更不是為了「奶孩子」而是為了「勾引男人」。母親哺乳,天經地義,本與色情無關,只是淫者見淫。也因此,衛道士和色情狂往往是同一撥人,指責「有傷風化」的和「賊眼溜溜」的其實都是在獵奇。

第二級文明叫不道德綁架,大抵說的就是文首的優雅媽媽們。

第三級文明叫也說也練。只會呼籲「人們要寬容」「男士們請轉過頭」「做母親不是一個人的事」,有用,但遠沒到位。要想讓哺乳期的婦女們符合「大眾心中的優雅」,只有真正落實到行動,比如切實大幅提高母嬰室普及率以及立法保護哺乳期婦女的職場權益和家庭權益等。

但這些仍然不夠。小狸認為,真正的最高級文明,還有第四級,就是能賦予哺乳期的媽媽以真正「選擇的權利」:當我想私密哺乳時,有方便和足夠的母嬰室供我使用;而當我不想去時,我也可以在沒有側目的公共環境下,大大方方露出胸膛。

只有寬容是不夠的,我們追求的,是最終的尊嚴。只有當兩種選擇都被視為「優雅」時,這個社會才是真正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