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匯報記者 文禮願)54歲的新任審計署署長林智遠是該署歷來第二位非公務員出身的署長,但若論從立法會議員轉跑道到審計署,林智遠算是開了先河。他掌管的審計署過去不時對不同政府部門查找不足,絕不手軟地點出錯處,該署也被外界形容是「辛辣」部門。他近日接受香港文匯報專訪時表示,不會刻意「加辣」或「減辣」,「我只想是其是、非其非,為政府好、為市民好,無需理會是辣還是不辣。」

林智遠談及會否延續審計署一貫的「辛辣」形象時,強調不會為鬧而鬧,也不需要為博取掌聲而刻意擺出辛辣形象。(香港文匯報記者 攝)

專業會計師出身的林智遠,去年底當選為立法會選委會界別議員,詎料才剛踏入議會半年、櫈都未坐暖,便升官做審計署署長,被問到當下做署長的心情,林智遠以四個字來形容:「戰戰兢兢。」

審計署過去的運作頗為神秘,歷任署長都較少接受專訪。林智遠卻反其道而行,甫上任不久,即於近日接受香港文匯報專訪。鏡頭前,他從容地向公眾介紹該署「是其是、非其非」的使命;鏡頭後,該署職員卻小心翼翼準備材料。「同事怕我講多了,再三提示不要透露太多調查工作。」說畢,他露出鬼馬的笑容:「我們的工作有點像廉政公署,審計過程全部要保密,正查核什麼(部門)?怎樣查?當然唔可以講,但適當的透明度,是可以讓市民明白審計署到底在做什麼。」

增透明度 如白紙任人睇

林智遠的管理哲學就是適量提升透明度,因為審計署既然查得人,自己更加要比清白更清白,「好比一張白紙,或者一個無着衫的人,預咗什麼都俾人睇晒。」官場的朋友知道他當上署長,會以試探式口脗問:「你不會明天就來查我們吧?」他聽罷啼笑皆非:「怎樣可能呢?由計劃到通知有關部門有人來審計,到完成審核再出埋報告,前後至少花半年時間,怎可能明天就來?」

林智遠做了31年核數師,並曾在大學任教多年,不少學生都曾在審計署出任要職。(受訪者供圖)

回顧當日行政長官李家超組班,政界中人都在猜誰是新任審計署署長人選,最後李家超相中林智遠,令不少人感到錯愕。「其實連我自己都好愕然,第一個反應是『點解會係我?』」林智遠透露,李家超6月初接觸他,「記得當時我正在立法會開會,突然收到他的來電,邀請我過去候任行政長官辦公室見面,然後問我有無興趣加入審計署做署長?」面對突如其來的邀請,他回家思量幾天後,終下定決心轉跑道。

消息一出,政圈中人頓感意外,他憶述說:「有傳媒形容我加入審計署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我覺得以此來形容都幾合適。」

擴發展空間 「無理由不去試」

林智遠剖白心聲:「當初做議員是為了想香港好、國家好,現在既然有一個平台,更能為國為港為民出力,無理由不去試。」他坦言曾自問能否勝任,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他既然做了31年核數師,之前又在大學任教多年,不少學生都曾在審計署出任要職,沒理由教得出審計人才,為人師表的卻做不來?於是他鼓勵自己說:「好啦,做就做啦。」

審計署向來予人「辛辣」形象,對各個政府部門的批判絕不手軟,有時更會被相關部門發炮還擊,林智遠卻從容面對,「相信那一刻大家都是希望做好件事,或因此在言語上產生了一點問題。」

他透露,每份審計報告在出街前會交予被查部門的主管審閱至少兩次,問對方是否同意?有沒有修改?或有什麼意見可加入報告中。換言之,被查的部門是事先知道審計署隨後公布的大致內容。

他表示,根據政府財務通告的規定,政府帳目委員會與政府均同意,在報告書提交立法會省覽至進行公開聆訊的一段期間,雙方應盡量避免公開爭辯委員會即將調查的事項,以確保委員會能在公平情況下順利進行公開聆訊。

為此,有關人員都應避免公開反駁報告書所載的審計結果。

為政府為市民好 不理辣度

那麼,上任後會否延續審計署一貫的「辛辣」形象?林智遠說:「我不想用辛辣來形容審計署的形象,事實上每個人對辣的定義都不同,比如我食小辣是可以的,外父食飯就必定要加辣醬,所以辣不辣,各人有不同睇法。」他強調不會為鬧而鬧,也不需要為博取掌聲而刻意擺出辛辣形象,只會實話實說。「我認為只要所做的事是為政府好、為市民好,無需理會是辣還是不辣。」

辦公室備波鞋 盼貼地走入群眾

訪問當日,林智遠單拖應付記者,沒有前呼後擁的排場。當他完成訪問後要由金鐘政府合署的審計署辦公室,前往距離不遠的政府總部開會,該署職員問需不需要司機接送時,也被林智遠婉拒:「不用啦,對面就係(政總),望到啦!」林智遠直言想響應行政長官李家超的話──走入群眾,做個貼地的署長,故他選擇徒步或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林智遠與太太堅持日行2萬步減肥,行足1年後,雙雙變成「筷子人」。圖為二人旅行時的合照。(受訪者供圖)

審計署被認為肩負着「欽差大臣」的重任,但原來整個部門只有百多人。「審計署是比較精簡的部門,只有190幾個位(同事),但未請夠人的,因此我一上任就問同事,人手夠不夠?」林智遠說,為了延續精簡作風,沒有聘用新聞秘書,「歷任署長都沒有的,所以當記者朋友問我日後可以找哪位新聞秘書方便查詢時,我會答:『對不起,沒有哦!』不過署內還是有位首席審計師,一腳踢負責埋傳媒聯絡等工作。」

由立法會選委會界別議員轉跑道成為署長,政界人士侃侃而談指出,他曾進駐的中信大廈15樓1502號議員辦事處是「風水旺地」,不少議員開玩笑想調入該辦事處,催旺仕途。林智遠聽罷此傳聞即哈哈大笑,透露當日揀位純粹靠抽籤,沒特別找高人指點。

仍牽掛議辦求助個案

該個風水甚佳的辦事處用了半年就要交回,林智遠沒太大不捨,萬般不捨的不是「風水旺地」,而是他一直跟進的求助人,「一直有跟進開不少地區個案,包括老人、兒童及社福問題,忽然要放下,好唔捨得。」轉了跑道後,林智遠還是在金鐘上班,只是從前做議員時,會經常落區到不同地方接觸街坊;當了署長後,大部分時間在辦公室審閱文件,現時每天呈交上來的文件,是做立法會議員時的一兩倍。

即使現在搬入金鐘政府合署的審計署辦公室,內裏擺設也不多,「同太太Stephanie的合照就一定有一席之地,其次是一對波鞋,方便放工後同太太行路減肥。」原來他從前是一名190幾磅、腰圍36吋的「大肥佬」,因此曾患高血壓。為健康着想,2018年開始,他堅持日行2萬步減肥,逐步減掉多餘的肥肉,如今體重僅140幾磅,身形「好得像行走的衣架」。

減肥前的林智遠體重曾高達190幾磅,是「大肥佬」一名。(受訪者供圖)

外地核數遇動亂 伸手施援救客命

在會計界打滾30多年,林智遠最難忘2010年到非洲為一位製衣港商核數,當時當地政局十分不穩,其同事都不願接手這工作,林智遠人棄我取,接下這個燙手山芋,詎料真的遇上動亂,「有天我去廠房核數之際,突然有逾萬人迎面衝過來,想鼓動我們廠內的員工一起去示威。」

原來當時正值該國總統換屆選舉,不同陣營的支持者都呼籲人們上街。該廠工人也成為拉攏對象,工廠負責人一度想衝前阻止,被林智遠一手拉住,避過一劫。核數經常面對冷冰冰的「數簿」,但核數以外,他更着重對客戶的關心。

童年家貧穿爛鞋 幫母送油補家計

在核數工作上鐵面無私的林智遠,私底下是個感性的「大喊包」,往往因為一點小事,就可以觸動這個大男人「喊個不停」。同理心豐富,皆因他的童年吃過不少苦頭,明白基層的生活不容易,學有所成後,他致力回饋社會。他說:「我在廣華醫院出世,父親是食油公司的貨車司機,媽媽是車衣女工。爸爸靠慳儉,跟三兄弟夾份在大角咀買第一個物業,但三個家庭要共處一個400呎單位。」

林智遠在會計行業打滾31年,當年窮得連鞋也買不起的小伙子,如今一躍成為審計署署長。(香港文匯報記者 攝)

當時,林父打工的食油廠向員工派小量食油,當是員工福利,林母靈機一觸,將食油分成一小瓶,賣給街坊,賺點外快。為幫補家計,林母還兼職送食油,提着買餸籃,由大角咀乘巴士到華富邨送油。小學時的林智遠也不時幫媽媽揹一兩支油。雖然爸媽拚命搵錢,但要養活林智遠等3名子女也不易,林智遠憶述小時候皮鞋爛得不能再穿,想買一雙新鞋時,經濟拮据的林母只能安慰兒子說:「沒錢哦,遲些才買吧。」

數學潛質優厚 母鼓勵讀會計

林智遠父母雖然學識不多,但對培養子女頗有遠見。林智遠初中階段已被發掘其數學潛質,林母鼓勵他修讀會計系,「中學在大角咀聖芳濟書院讀書,雖然英文麻麻,但數學成績出色,中四會計科第一次考試,我便拿到一百分,那一刻真的以為自己是會計天才。」

當他完成高考後,便考進當年的浸會學院攻讀會計系,畢業後順利在四大會計師樓工作,大企業工作是另一種歷練,當時他早上8時半返工,最早凌晨一兩點才下班,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捱了一段日子,他為爭取時間進修,轉到一間中型會計師樓工作,先後在科大完成工商管理碩士,以及中大財務學碩士學位。

眨眼間時光飛逝,林智遠在會計行業打滾31年,當年窮得連鞋也買不起的小伙子,如今一躍為審計署署長。當天林母得知這一喜訊時,第一個反應是:「一定要還神!」

責任編輯: 宋得書